传统童谣如何绘本化?

中华读书报 2022-07-11 18:10:45

  编者按:近年来,由传统童谣改编的绘本,成为图画书创作和出版的一股新潮流。传统童谣的绘本化既是对传统文化的整理,也是以语-图互文的方式呈现的再创作。那么,传统童谣如何进行再创作,原有文本如何进行图文再表达,成为一部优秀的图画书?本报特邀专家撰文,给业界提供参考。


  传统童谣本乎人情,合于风俗,能给予儿童浓厚的童年情调和率真的欢乐情味,是儿童文学王国的重要组成部分。传统童谣最初是以口耳相传的方式在民间传播,而后,出于对童谣的价值的体认,有识之士开始收集整理儿歌,将口头流传的童谣书面文字化。近年来,随着绘本的推广,越来越多的传统童谣以绘本的方式整理出版,如蔡皋的《月亮粑粑》《月亮走我也走》,翱子的《麻雀生蛋粒粒滚》《青蛙笑翻了》,周翔的《耗子大爷在家吗》《一园青菜成了精》,熊亮的《一园青菜成了精》等。传统童谣的绘本化既是对传统文化的整理,也是以语-图互文的方式呈现的再创作。


  传统童谣的文本改编


  传统童谣的文本改编,就在文体本身来说,一来要关注其音韵节奏上的特色,二来要关注其民间特色。传统童谣口耳相传,注重音韵节奏,甚至在很多时候,其形式上的意义甚至大于内容上的意义。


  有研究者认为,童谣是一场语音的游戏,发轫于婴儿与母亲的身体之间的亲密交流和婴儿身体内部的交流,“在这种语义空洞但语音符号丰满的交错循环的音乐中,在呼唤与回应、冲突与和解中,蕴藏着诗性语言的种子,这种语言在它的音乐、韵律和节拍中,将我们的身体进行编码”。因而,很多儿歌的内容并无实际意义,但其音韵节奏带来的内在感觉和外部反应都能引起儿童极大的兴趣,其形式带来的乐趣胜过了概念性的意义。同时,作为民间文化的表现形式之一,很多传统童谣既融合了特定的地域风貌和风土人情,也往往渗透了荣格所说的“集体无意识”,能召唤不同读者的深层次心理共识。而就读者接受来说,童谣改编必须关注到其核心受众是儿童,因为不同时代儿童观的不同,传统的童谣在内容上常常受到现代儿童观的挑战。因而传统童谣的文本,既需要有因其文体特征而产生的保留,又需有因时代之儿童观的不同而产生的改编。


  在现有的童谣绘本中,出现了完全沿用、改编和重述三种整理方式。完全沿用的童谣绘本有熊亮的《一园青菜成了精》和翱子的《青蛙笑翻了》。其他童谣都有或多或少的改编,有的童谣改编很大,如《麻雀生蛋粒粒滚》,已失去了童谣的形式特征,只能说是以童谣为资源的故事重述。


  因为童谣在音韵节奏上的特点,在收集整理时,收集者对传统童谣字音的整理都格外重视。2012年出版的《中国传统童谣书系》,金波在序文中也提到,“有些童谣中,出现了方言,一时又查不到更准确的解释,我们虽斟酌再三,还是不敢妄加猜测,更不能擅自修改,所以只能暂时存疑。待得到准确解释后,我们再加以补充修订”。童谣绘本化的过程中,文本同样也面临从口语到书面记录的过程中如何保留和选择音韵和节奏的问题。


  小蛋壳童书馆的“童心童谣绘本”中的四则童谣《月亮粑粑》《月亮走我也走》《麻雀生蛋粒粒滚》《青蛙笑翻了》都为方言童谣,在用普通话整理童谣的同时,四本绘本都在书末附有方言版的童谣,这样的处理方式,既使传统童谣有了更大的受众,又尽可能地保留了其原有的语音形式。如绘本《月亮粑粑》中的“绣个糍粑”,文末方言版是“绣杂糍粑”,“和尚吃豆腐”方言版为“和尚呷豆腐”,“和尚犯了事”方言版为“和尚犯哒事”,改编后对音韵影响不大。绘本化的童谣针对的是儿童受众,并不是存土风以为民俗学研究,保留了音韵中的游戏性,也就最大程度地贴近了儿童。


  如果说蔡皋绘本中的方言改编是出于读者接受中语音形式上的考虑,那么周翔的《一园青菜成了精》的改编就是出于读者接受中内容上的考虑。熊亮的《一园青菜成了精》在文字上忠实于原文,与金波主编的《中国传统童谣书系》中收录的童谣文本一致,很好地保留了原有的音韵和故事,包括原有的故事背景。童谣中的“江南反了白莲藕,一封战表打进京”暗含了南方白莲教和北方清政府之间的掌故。而周翔的《一园青菜成了精》调整了原有的关于白莲教的内容,改为“隔壁莲藕急了眼,一封战书打进园”,改编使得童谣更具游戏性。童谣的发生和传播常常与特定的历史背景有关,童谣自然可以讲政治和历史,只是时过境迁,童谣所源自的本事与当代儿童相距甚远,读者群体在接受中会有些隔膜。


  传统童谣是带有很强的语音


  形式感的民间文化形式之一,因方言语音驳杂和民间文化纷繁,传统童谣的文本在绘本化时需要被整理改编。在对传统童谣进行儿童和童年的现代建构的视角进行观照的同时,如何保存童谣的音韵带来的愉悦感,保存民间文学的幽默、智慧以及原始的生命的力量感,是改编和重述童谣需要考虑的问题。


  语-图互文的呈现方式图画书中,文字和图画是以互文的方式共同传递信息的,彼此互相阐发,互相补足。“因为文字和图画各自传达着不同种类的信息,也因为它们共同作用,彼此限制意义,两者之间必定是一种斗争性的关系——对立的双方利用各自不同的特质互相补充完整,从而达成相辅相成的状态。”(佩里·诺德曼,《说说图画》)在现有的传统童谣绘本中,可以看到,图画既有故事绘本图画中的叙事功能,也有作为讲述氛围营造的语调功能。


  在故事绘本中,图画的重要功能是叙事,许多文字文本先产生的图画书,其文字会有意识地留出讲述空间给图画。


  文字能唤起丰富的含义,但无法提供具体直观的视觉信息,而图画可以通过其所描绘的特定对象提供叙事信息。《月亮粑粑》中的主角是和尚头的小孩,《月亮走我也走》的主角是不会梳头的三姐,儿童形象的呈现澄清了文字中“和尚”和“三姐”形象的含混性,将儿童确立为叙事客体。同时,绘本的图画还能解决谁在观看,如何观看的问题。蔡皋在童谣绘本中设置了一个孩子形象的观察者,《月亮粑粑》中是红色短衣褂的孩子,《月亮走我也走》有一个看三姐给小狗梳头的孩子。在叙事的同时设置观察者,丰富了叙事的层次,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既有代入的乐趣也有旁观反思的乐趣。


  在故事逻辑意义的编织上,插图作者利用文字与图画不同的讲述方式将文字空白处用图画填补了进来。童谣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是语音的游戏,孩子最先感受到的是声音和节奏带来的感官上的乐趣,但渐渐地概念性意义也会进入思考的范畴;图画创作的过程,某种程度上就是对童谣的叙事加工的过程,因而图画的叙事在很大程度上是做对童谣进行故事逻辑编织的象征化工作。


  利用图画进行叙事加工,既赋予了童谣概念性的意义,也增加了阅读的趣味性。不过,也可以看到,在西方的一些童谣绘本中,图画并不追求符合现实逻辑的叙事性,谢尔·希尔弗斯坦、苏斯博士的很多童谣或诗歌内容都十分荒谬,图画也是天马行空,语-图互文共同完成想象力的狂欢,诠释儿童文学的游戏精神。


  来源 中华读书报

  编辑 鲁媛

  二审 刘诗雅

  三审 闵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