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梅

　　我家洗砚池头树，

　　朵朵花开淡墨痕。

　　不要人夸颜色好，

　　只留清气满乾坤。

　　一、简介作者并讲几个有关的故事。

　　王冕，元代诗人、文学家、书画家，字元章，号煮石山农，浙江诸暨人，以卖画为生。专家考证，多认为他一生不曾为官。流传于后世有关于王冕的故事非常多，下面只选讲几个反映他的学问与人格方面的故事。

　　1.痴迷读书，得遇名师。

　　有人说，王冕的祖上也曾在宋朝做过官，可到了他父亲这辈儿，他家已是靠种地为生的贫苦农民了。王冕七八岁时，父亲让他放牛。可他心不在牛身上，而是偷偷地跑进学堂，听老师讲课去了。晚上，人回来了，牛却还在田野里。于是，王冕挨了一顿痛打。值得庆幸的是，他的母亲很有见地，她对丈夫说：“儿子既然这样喜欢读书，为什么不让他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呢？”于是，王冕就离开了家，住到寺庙旁，夜以继日地读书去了。晚上没灯，他就坐在佛像的大腿上，借佛像前长明灯的灯光诵读，往往读到天亮。在夜里，一个小孩子面对着不同形态的佛像读书，那得多大的胆量啊！当时有位名叫韩性的大学者，他以讲学为业，从学者甚多。他得知王冕痴迷读书，就收王冕为徒。韩性死后，他的门人对待王冕就像对待韩性一样。应该说，王冕一生的成就，与韩性对他的培养是分不开的。

　　2.幽默任性，崇拜屈原。

　　好多古书上说，王冕不仅精于画画，还精通儒学与兵法等。他也曾参加过进士考试，落榜后，他就烧掉为考试所写的文章，从此，再不参加考试。他非常崇拜伊尹、吕尚、屈原与诸葛亮等人。一次，送母亲回故乡，他就照着《楚辞图》上所画屈原的衣冠，自制了一顶极高的帽子、一件极宽大的衣裳，然后穿戴在身上。他让母亲坐在牛车上，自己挂着木剑，挥着鞭子，赶着车，唱着山歌，从村上走过。村里的一群孩子跟着他边走边笑，母亲笑了，王冕也笑了。

　　3.鄙视功名，酷爱漫游。

　　大概在二十大几岁时，王冕开始漫游。他曾乘船下东吴，过大江……游遍名山大川。他的学问与人格之魅力，加之画画之艺术，使好多名人都想与他交往。但，王冕结交友朋可是有所选择的。有时遇到奇才侠客，便一起喝酒、吟诗，而遇到他所厌恶之人，便以各种借口拒绝与之来往。当时有人说他是“狂奴”。游到燕京时，一个叫泰不花的大官想推荐他为谋士，他竟然谢绝说：“先生不要见怪，再过几年，此地就成为狐狸兔子游玩的地方了。何必做官呢？”

　　4.携妻带子，隐居山中。

　　王冕漫游后，说过“天下即将大乱”的话。有人因此骂他狂妄。他却回答说：“我不狂妄，还会有谁狂妄？”于是，他便带着妻儿住在离家乡不太远的九里山中，过上了隐居生活。他搭了三间茅屋，自己题名为“梅花屋”。他在山中种粮食、种蔬菜，还种梅花，种桃，种杏。他还引水挖池，养了好多鱼。当然，他还得靠卖画维持生活。

　　明代开国皇帝朱元璋手下的大将胡大海曾驻兵九里山，当时王冕有病在床。胡大海久慕王冕大名，就让士兵把王冕请来，向他求教用兵策略。王冕说道：“大将军如果以仁义服人，何人不服？如果只以兵力服人，人们就不能心服了……”胡大海听后，让他的手下把王冕送回。不久，王冕就逝世了。

　　二、部分词语注释。

　　1.墨梅：水墨画的梅花。

　　2.我家：应指晋代书法家王羲之家。因王冕与王羲之同姓、同乡，所以借此自比。

　　3.洗砚池：写字、画画后洗笔洗砚的池子。洗砚池，又名砚池、墨池、鹅池，位于山东省临沂市砚池街王羲之故居内。相传王羲之幼年练字后，经常到池中洗刷砚台，时间长了，池水都变成了墨色，即所谓“池水尽黑”。

　　三、赏析这首诗。

　　首先，说说《墨梅》与《墨梅图》的关系。

　　《墨梅》是一首题画诗，本来是写在诗人所绘的《墨梅图》之上的。据不少专家考证，《墨梅图》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有人这样形容：“此图作倒挂梅。枝条茂密，前后错落。枝头缀满繁密的梅花，或含苞欲放，或绽瓣盛开，或残英点点。正侧偃仰，千姿百态，犹如万斛玉珠撒落在银枝上。白洁的花朵与铁骨铮铮的干枝相映照，清气袭人，深得梅花清韵。干枝描绘得如弯弓秋月，挺劲有力。梅花的分布富有韵律感。长枝处疏，短枝处密，交枝处尤其花蕊累累。勾瓣点蕊简洁洒脱。”

　　而《墨梅》诗就写在这幅画上，原诗如下：“吾家洗砚池头树，个个花开淡墨痕。不要人夸颜色好，只流清气满乾坤。”原诗同现在流传的版本有不少出入，对此，将在后面的行文中谈谈拙见。

　　其次，逐句讲讲《墨梅》这首诗所显示的诗人的思想感情与语言特点。

　　第一句“我家洗砚池头树”。我们现在见到的版本，有的把其中的“头”字写作“边”字，把原来的“吾”字都写作“我”字。其实，它们的含义并无不同，恕不赘述。而王冕把自己洗砚的地方说成是王羲之的洗砚池，又把王羲之的洗砚池说成是他家的，这倒很有意思。读者不觉得，这样写正是表现诗人那种发自心底的自豪与自信吗？

　　第二句“朵朵花开淡墨痕”。原诗的“个个”与“朵朵”比较，还是“个个”略胜一筹。因为“朵朵”只能形容花的个数，而“个个”却是万能量词，用在这里可以发人深思，不仅可赋梅花以生命，更能传递诗人对他自己创造出来的作品之特殊情感。至于“淡墨痕”三个字，表面上是说，所绘墨梅是用淡淡的墨水点染的，其实不仅暗示诗人淡泊名利的品格，同时也巧妙地为后面“不要人夸颜色好”的诗句做好了铺垫。

　　第三句“不要人夸颜色好”。这句诗不仅与第二句相互照应、丝丝入扣，而且与最后一句融为一体，既表现出所绘墨梅的深刻内涵，同时更揭示了诗人纯美的内心世界。其中“颜色”一词，似乎只是指他的梅花是用淡墨画成，外表并不娇艳；其实，此“颜色”正是诗人超凡脱俗之人格的生动写照。

　　第四句“只留清气满乾坤”。这句中的“留”，原诗中写作“流”。二者比较，笔者觉得，还是“流”字更好。“留”，这里表示的是保留、传下去的意思，而“流”，则不仅包含了这层意思，而且还洋溢着一种源远流长的动态，散发出一种永远飘逸于宇宙中的馨香。而诗中的“乾坤”一词，则充分显示了王冕对自己人格魅力与艺术造诣充分肯定的自我评价。

　　后世历代人们对王冕的高度赞赏与歌颂，完全可以证明，诗人这首诗并非自我吹捧，它所表现出来的，正是一种真正自信的中华文化精神。

　　最后，说说如何对待这首诗的不同版本。

　　就笔者所知，《墨梅》这首诗流传到现在的版本主要有两种，其不同之处主要在于“池头”与“池边”。其实，对此无须较真，教材上怎么写的，按教材上讲就可以。不过，针对不同的对象，笔者倒建议或详或略地讲讲《墨梅》诗的来龙去脉。

　　读者如果对王冕的诗感兴趣，希望下点功夫读读诗人的其他诗作。这里，恭录王冕写的另一首题为《白梅》的诗，供诸君参考。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

　　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